■ 紀唐納 著 ■ 卓宜娟 譯
這位九十一歲老太太所表現的堅韌之愛,使紀醫師大爲震撼。
那天上午,當我的傳呼機第二十五次響起時,我不高興地嘟哝著。當時我在路易斯安那州一所看顧貧窮病人的醫院,擔任家庭醫科住院醫師部主任,可想而知日子過得非常忙碌。而一九九七年春季的那一天,更是忙碌不堪。
「誰打來的電話?」我不耐煩地問總機小姐。
分身乏術
「是位女士,她希望請醫師到家中爲她兒子看病。」她有點不安地回答。看來,我的尖刻語氣令她緊張。」除您之外,我不知道該找誰,您願意跟她談談嗎?」
若是平時,有人來找我解決沒人願意接手的問題時,我會感到挺得意的,但是那天可不行。我已經做夠了,而且我很累了。偏偏好象每個人都有事需要找我幫忙。
旁邊有一位護士正等著跟我說話,她身後的醫療室內擠滿了人。四位住院醫師正在診治病人,我既需要指導他們,又要診治我自己的病人。但是首要之務是該打電話給太座,她在家帶著三個幼兒,剛剛才傳呼我。我真是分身乏術,焦頭爛額。
我一直相信行醫是上帝指派給我的使命。但是近來壓力過重,我真想就此放棄。
「請跟她談談好嗎?」總機小姐感覺到我的不樂意,繼續問我。
「好吧,」我歎口氣,說道:「讓她跟我說話!」我心想,我不會多費唇舌的,只要告訴她如今不時興「上門看診」這種事兒,她就會明白事理的。
可以來嘛?
「喂,是唐納醫師嗎?」電話中傳來悅耳但顫抖的聲音,「我是羅太太,我希望能找到一位肯到舍下來診治我兒子寶弟的醫師。他臥病在床,除非我叫救護車,否則他無法出家門,他一定得看醫師,不然……」
「以前有誰照顧你的兒子?」我打斷她的話。
她解釋,原來的醫師不上門看病,但家庭健康處說除非有醫師按時去診治寶弟,否則他們不能再派護士及助理來看護他了。
「很抱歉,」我說:「我們也幫不上忙。我們人手不夠,沒辦法派醫師到府上出診。」
「唉!這可糟啦!」她傷感地說。
停頓了幾秒鍾之後,也不知道爲什麽,我不但沒有挂上電話,反而問起有關寶弟的事。
「他在出生時受了傷,」她說:「因此從沒有像其它人一樣正常生活過。他從未說過話,並且要靠藥物控制痙攣。當他兩歲時曾學會走路,但自從在五十三年前跌斷了腿之後,就再沒有走過了。」
有沒有聽錯?
我有沒有聽錯?五十三年?老天!這種情況維持多久了?
「你兒子幾歲了?」我問道。
「他現在六十九歲了。」
我快速地心算一下,又說:「請您不要介意,我想知道您多大歲數了?」
「不介意的,我是九十一歲。」
「您的意思是您照顧這癱瘓的兒子?在家裏?已經有六十九年了?!」我難以置信地問她。
「是啊!」
「羅太太,」我說:「看來,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到府上去看您的兒子。」
「那真是太好啦!」她說著,聲音變得興高采烈起來。
于是我們約定星期五去她家。雖然挂斷電話,我卻一直瞪著電話機發呆,心想她是如何熬過這些年的?
登門診治
以後的幾天都像那個星期一那般忙亂。星期五到了,我卻懊惱出診所要花掉的寶貴時間!正要離開醫院時,我臨時叫了一位住院醫師同行。我想既然要出診,何不幹脆利用這機會做一次臨床觀摩?
我對這一家的第一印象是它有著光鮮的色彩。一叢叢水仙花夾著三色堇沿著前院邊緣隨風擺蕩。一位高高瘦瘦的女士和氣地接待我們,她就是羅老太太,看起來比實際年齡九十一歲要年輕些。
我們穿過幹淨的客廳,來到房子後面寶弟那一塵不染的臥房,收音機正播放著古典音樂,打折的窗簾兩邊拉開,窗外深紫色的杜鵑花盛開著。
寶弟躺在護理病床上,被子直拉到頸子下邊,左邊的臉頰貼著枕頭。他的眼神似乎很明亮,但卻遊移不定。
「寶弟,」羅太太邊說邊輕柔地拍他的肩頭,「我爲你請來了新的大夫。」
我能做什麽?
寶弟稍稍擡起頭及肩膀,從他的反應,我知道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動作。我對他說:「我現在要幫你做身體檢查。」他安心地躺回枕頭上。
同來的住院醫師拉開被子,我們兩人合力轉動他的身體,當我做檢查時,我看到他身體是扭曲的,而兩只不能使用的膀臂則向上緊貼著胸膛。
檢查完畢,我轉過身來對他媽媽說:「真不可思議,他居然沒有生褥瘡!」
「啊,沒有沒有,」她說道:「家庭醫護員和我一天要幫他翻身好幾次呢!」
當住院醫師檢查時,羅老太太悄悄告訴我,自從二十年前她丈夫去世後,她就非常辛苦地照顧寶弟。當寶弟還小的時候,一位醫師曾建議他們把寶弟放到療養院去,但是夫妻倆拒絕了。她說:「我就是無法想象會有人能夠像我這樣好好照顧寶弟。」
她絕非言過其實!我心裏想著,同時提高聲音問道:「羅老太太,我能幫您什麽忙呢?」
最佳典範
「我想讓寶弟留在家裏,」她答道,聲音十分急切,「我不想讓他住到療養院去,只要上帝給我力量一天,我就要照顧他一天。」
我說:「我會盡全力幫您達成心願。」
我們約好兩個月以後再做第二次診視。住院醫師和我不發一言地走回車子。我坐進去,關上車門,給自己一分鍾來平複激蕩的心情。然後我問同伴:「告訴我,在羅太太和寶弟之間你看到什麽樣的關系?」
「她是全心全意在照顧他,」他回答我:「如果她不是這樣待他,我想他活不到今天。」
「你說得很對。」我邊說邊發動車子。
突然之間,我身邊諸多問題以及那」不可能」的一周都變得無關緊要了。多年來,羅老太太必然常感束手無策、灰心失望、疲累不堪,然而,她向我顯示出上帝那無私、堅定不移和無條件的愛。
我是否也能如此去愛那些出現在我生命中的家人和病人?我邊開車邊問自己。我的回答是:我自己一個人做不來,但是上帝有能力做到,因此祂可以透過我來愛這些人。
(「Loving Buddy」,Donald Givler.M.D.口述,Amy M. Givler.M.D.執筆,卓宜娟翻譯。Used by Permission of Focus on the Family.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