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阿官
“爱一向是老中的通病,我们不但对搂肩、拥抱不在行,就连“情啊、爱啊“的口惠都捨不得给。而爱的语言是亲密关係中不可或缺的一环,老中们如何打破陈规,在这范畴上闯出一片天呢?
贴身又贴心的礼物
我亲族中一位长辈可谓此中翘楚。他每年除夕都会準备同一样情深意重的礼物给妻子过年,数十年从不间断。因為老中过春节时有“穿新衣、戴新帽“的习俗,他送的是全套女用内衣裤,包装得整整齐齐的,在屋外爆竹声响,屋裡人人忙碌、喧哗不断时,他静静地把礼物放在妻子的枕头上,让千言万语藉著这小小物件每年绵延不止的诉说下去。
想想看在当时那个年代,一个男人需要多大的勇气走进女用的内衣店内选购衣物,而妻子从年轻到老,中间歷经怀孕、哺乳等身形的变化,他都能一一留意,考量到妻子的需要。这样的礼物可真是贴身又贴心了!
必也正名乎
我结婚四十多年来,对外子的称呼做了多次的更改,直到十年前才大事底定。因為我们是在大学团契裡认识的,那时对高届的学长、学姐一律以哥啊、姐啊来称呼,我对外子也延用了这样的称呼直到孩子们上了小学,才渐渐觉得不妥。后来试了“老公“、“老爷“,也试著叫他名字,都觉得不是叫不出口就是听不顺耳。如此又过了十多年,终於下定决心,捨弃了中文的称呼,换了英文试试。“Darling“还是叫不出口,“Sweetheart“需要咬牙切齿一番,听来 像我正在气头上。最后决定了用“Honey“,这个称呼要从鼻腔发音,听来柔软悦耳,正好提醒我说话的对象是心爱的那一位,宜用柔情蜜意来开始。试验其间说的听的都还不易适应,再多几次练习后渐入佳境。现在即使在眾人面前,我自然而然地叫他,他也理所当然地回应。如此大费周章的过程才定下了对外子的称呼,使得我把它列為那一年我个人的重大成就之一。
男人的嘴显而易见地赶不上女人耳 朵的需要,即使言语上稍加修饰就能带 来可观的效果,他们也吝於一试。例如:外子对於我的外出较為紧张,在还没有手机的年代,即使我出门前已经先说了回来的时间,他总著急地等门。等我回到家,他劈头一句:“怎麼现在才回来!“,脸又拉了好长,像个父亲对待女儿一样。其实我出门常是办些家庭琐事,碰上排队、塞车、找不到停车位等状况,又著急他会著急,回到家中已是疲累不堪,又受到这种对待,当然吃不消,至终就是我气呼呼地离开战场,上楼寻找一个安静之地。如此几回后,我估记著他对於这种模式无意也无法改变,而我却想著该及早改变这种毫无意义却颇具杀伤力的劣质互动。
语言翻译机
我相信他对我并无恶意,这只不过是毫无遮拦地表达情绪而已。若抽去情绪的表象,“怎麼现在才回来!“这句话实则他的意思是:“我好担心妳!“、“盼到妳回来,我终於可以安心了!“。 他若能这样说,那该有多好呢!但他既不这样说,我可以在自己心裡帮他翻译成这样的模式啊!
我心裡自设一个语言翻译机,把唇枪舌剑转化成甜言蜜语。想像它若有使用手册应该如下:“当使用时,请开一隻耳朵,关一隻耳朵。使声波得以集中进入耳内后,即能啟动此内在语言翻译 机功能,将语言加以重新整合,去芜存菁,并磨平打光后,再传送到情绪中枢 去。经过如此处理过的言语对情绪将大有益处,敬请安心使用。“。
山不转路转
有了这样的利器著实好用,我再也不用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是否能给出快乐的模式来,也不用与对方的情绪随风起舞了。现在外出回来,一进门若看到了拉长的脸,会想到这个人很让人同情,因他无法排解自己的情绪。若听到了怨声连连,一剎那就在我心裡转成悦耳的乐音,所以我可以微笑著去拍拍他的肩,然后给自己倒杯冷饮,休息一下。奇特的是他的模式也改变了,他和言悦色起来,在我身旁看了看,说:“妳先休息一下,我们再来说话。“。 啊!实验成功了!
其实外子这方面的进境也令人刮目相看。我因望六之年才努力学钢琴,然而常觉力不从心。前几日我又颓然坐在琴凳上,愁眉苦脸的自言自语著:“算了吧!弹不好的。“。外子在旁斜著眼看了看我,不急不缓的说:“妳呀!可以学到八十岁!“。啊!知妻莫若夫,若放弃了这麼心爱的才艺,我才真是老糊涂呢!
有一次小儿子飞回台湾办些文件,住在我们台北家裡。临返美前,外子不经意看见他打开的皮箱裡放满了媳妇爱吃的糕饼,就悄悄绕来我面前说:“这不嫌重啊?满满一箱子都是呢!“我听了就从心裡感到欣慰。下一代能掌握婚姻的个中三昧,我是乐见其成啊!
虽然老中的文化倾於保守内歛,但如果在婚姻中仔细去寻索体会爱的语言,还是不难在有时粗糙难耐的生活中找到这些值得久藏的珍珠。即便每年只得到一颗,几十年累积下来也不难串成华贵的珍珠项鍊,让婚姻生活熠发光呢!
(本文发佈於《爱家》杂誌 2019 Fall,版权所有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