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Verdell Davis 作 ■ 严彩琇 译
悲剧使她对夫妻数十年的恩爱有新的体认,也对未来有新的视野。
一九八七年六月二十八日下午,我在家中后院焦虑地踱步。
我的家庭幸福美满,我嫁了一个令我心仪的男人,三个可爱的孩子都已长大成人。还有两个孙儿女承欢膝下,常让我们世界有新的妙悟。我的丈夫天荣投入忙碌却极成就感的事业,我自己也很喜欢我的工作──在一家私立学校担任特殊儿童教育班主任。
我们都很健康,在生活上也不曾遇到过甚么危机。许多年来,我常常对上帝说:如果祂要把天荣接走,最好连我也一起带去,因为没有天荣我根本活不下去。
风暴骤至
这天,是天荣和三位好友去蒙大拿州的“角鹿峡谷农场“参加会议后返家的日子。然而,预定时间已过了好几小时,却音讯全无,我心中开始焦虑不安起来。
从星期日等到星期一,两个儿子已赶赴蒙大拿州参加搜救队;众亲友则陪我在达拉斯的家中密切收听新闻报导。
星期二更是焦灼苦候。周三早晨的情况依旧。到了下午,终于听见噩耗:“飞机已寻见,坠毁在怀俄明州山区,机上无人生还。“
于是我的人生一夕间全然改变。
七月四日,有数千人来达拉斯参加四位男士的联合丧礼。
七月五日,在距达拉斯西边三小时车程的一个小农庄,也是我俩生长的地方,我们又特别为天荣举行了一个追思礼拜。其他丧家及许多至亲好友也从达拉斯赶来,与数百位亲友一起参加追悼会。过后我整个人都虚脱了──身、心、灵、情感、精神全面崩溃。
回家路上,身心俱疲的我睡睡醒醒。但在尚未昏睡之前,我觉得彷佛站在一条黝黑深长的隧道入口,我吓得想掉头往回走,却发现后退无路,除了往前步入隧道之外,别无其他选择。我不能确定这条隧道有没有出口,但对我而言,死亡是最受欢迎的解脱。
活着的理由
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?在某个周六早晨,儿子伟强为我解答了这个问题。他和小女纾娜从大学回来过暑假,我们三人在厨房里,我一面为他们准备早餐,一面颓丧地说:“我不晓得今天早晨为甚么要醒来?“
那天下午,伟强在和他的朋友临出门前来抱抱我,轻声地对我说:“妈,我有一个您每天早晨要醒来的理由。“说着就指了指他自己,然后才出门。
三个孩子似乎在不断地提醒我:“妈妈,我们爱您,我们需要您,我们在此陪伴您!“
我知道就因为这三个孩子,我才有力气活出先夫和我从小教导他们的人生观,再次成为榜样。 人生的意义
丧礼过了几个月之后,我到一所僻静的农庄休息几天。在一个又湿又冷的下雨天,我读了柯约翰所写的《挣扎者的脚踪》。书中提到苦难能让人重新对生命有更深湛、更宽广的包容力。
他说:“赐人『美好过去』的那一位,必然也会给人『美好未来』的储备。如果昨日充满意义,明天又怎么会例外呢?“
我那双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了。
我在书页尾的空白处写下一段感言:“我的人生难道是因天荣才有意义的吗?或者,过去与天荣共度的美好时光,乃是除了人生意义之外,上帝又特别加给我的红利?难道天荣不在了,我的人生意义也随之消失?是否因为我信仰的真实,我的生命会有更新的意义?我已失去天荣──我不能再失去信仰。前者只是暂时的礼物,后者却是永恒的珍宝。“
疗伤止痛
这番憬悟,成了促使我折返健全旅程的转折点。我的悲伤使我更能体恤周遭那些失婚者、有叛逆儿女的父母、或经济遭逢困难之人的伤痛。
我发现在人生的失丧中,应该用智慧的方式去抒发忧伤的情。唯有当创伤得了医治,这些创伤的经验才能使我们在破碎之后更坚强,也更能给别人希望的慰藉。
我开始祈求上帝给我勇气选择疗伤止痛。祂听了我的祷告,从此一路教我许多功课。
伸手求援
比失丧本身更摧残人的,是孤单的感觉。我们都需要知心的朋友,在我们哭泣时,静静在旁陪着我们;在我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时,为之雀跃不已;在我们迷失于幽暗时,不断鼓励我们;在我们怒气失控时,从旁安抚我们;在必要时,也毫不客气地责备我们耽溺于自艾自怜。
因为许多好友的帮助,上帝慢慢在我里面重建信赖、自信、智慧,及单独过信心生活的意愿。
我们不须独自跋涉于哀伤的湍流,何妨告诉好友:“我的力气已耗尽,可否向你借一点?“
生命是礼物
丧礼过后,当我再次伫足天荣坟前时,我发现在我里面,比丧夫之恸更深的,是一股感恩之情,深自庆幸曾经拥有过他。我应该珍惜天荣加添给我生命的丰富,那是永远夺不去的。同样地,我也开始认清:其实我自己的生命也是上帝所赐的礼物。
我也开始视儿女为上天的礼物而非我的私人财产。我觉悟到不可以把他们抓得太紧,以免将他们的生命力都挤掉了。我不能利用他们来填补我的空虚,或要求他们承担我的痛苦。我也不能庇护他们免受个人的痛苦烦恼,从而剥夺他们对上帝信心更增长、生命更茁壮的机会。
回忆的力量
人生风暴中的礼赞,等于是宣告:幽暗与痛苦并非生命故事的全部。礼赞之心,意谓恰起特别的时光,将之一一框裱,悬挂在记忆之墙。痛苦使人短视。这时需要刻意的努力,才能使自己超越痛苦,高瞻远瞩。
我发觉一通电话、一个邀请、一本好书、一段回忆、或一个拥抱,都值得我付出比颌首示意更多一点的表达。我常常雀跃地鼓掌叫好,把那珍贵的一刻框裱起来。
很快地,我的心灵之室已挂满这类图画,呈现足供我回味欣赏再三的回忆。我心灵的壁画挂得越满,我欣赏人生的胃口也随之越大了。
出口也是入口
飞机失事将我带到一扇标示着“出口“的门,出了这扇门,我就把过去近三十年的熟悉生活抛诸脑后了。我曾以为这是通往虚空的出口,有好长一段时间,我一直没看清楚这扇门竟然也是通往新生命的“入口“。
幸好在尚未太晚之前,我发现我我可以选择究竟要站在“出口“的标示牌下,紧抓住过去的一切,或勇敢地向前踏出一小步,进到新境地的“入口“,看看上帝在诸多我毫无所悉的隐密处为我储藏了甚么珍宝。
伤痕中见光彩
就像中古僧侣在欧洲古老寺院的幽暗长廊,靠着插在鞋尖的烛火缓缓而行,上帝也只给了我走下一步路的微光,但这就够了。当我继续往前走,幽暗的长廊渐渐透入白日的明光,眼前也展现了以前连做梦都没想到的新景象。
西方古代圣哲奥古斯丁曾这么写下他的心得:“从我最深的伤痕中,我洞见了上帝的光彩,使我目眩神迷。“我也在最绝望的深渊中瞥见那耀眼的光彩,获得了新的开始和新的人生。
我的双脚终于踩到深渊的底部,这底部还真坚实!
(July, 1997“Single Parent Family“中的文章“Glory in Despair“by Verdell Davis, 严彩琇翻译改写。All Rights Reserved International Copyright Secured Used with Permission of Focus on the Family.)